棋坛“不死鸟”——胡荣华

彭思民

古埃及神话
“不死鸟”是古埃及及神话中一种美丽异常的鸟，每当垂老之际，它就会飞进一个不为人知的洞穴。几天后，当它再从洞穴飞出，就又恢复了昔日的青春和美丽⋯⋯日本人很崇尚“不死鸟”。无论是政坛或者围棋界，对一些曾经辉煌，沉落后又再度辉煌的“老骥”都会褒奖为“不死鸟”。不过，随着时代节奏的加快和整体年轻化的冲击，能够获得“不死鸟”赞誉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或许，中国象棋界 55岁的特级大师胡荣华就是能够真正称为“不死鸟”的少数人之一。他在 15岁时就在老气横秋的象坛一鸣惊人，成为象棋史上最年轻的冠军，在之后的 20年内，“十连霸”空前的辉煌。1985年，胡荣华连续 12年与全国象棋冠军无缘。正当人们以为胡荣华已“廉颇老矣”时，1997年胡荣华又重夺冠军头衔，2000年更是以 55岁高龄再登象坛魁首宝座，重铸象坛“不死鸟”的神话。每当日本友人拜会上海棋院，听完对胡荣华院长的介绍时，都会情不自禁地跷起大拇指连连说：“哦！不死鸟！不死鸟。”
步入殿堂
胡荣华出生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8岁那年的一个晚上，略懂象棋的父亲把他和姐姐叫在一起说：“我来教你们下象棋吧。”于是讲解了各个子的走法规则后，就让小荣华和姐姐对弈。虽然胡荣华人生最先的两局象棋都被姐姐“将死”，但却对这 32个红黑棋子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兴趣，胡荣华回忆说：“当时我长得十分瘦小。平时在学校和家里游戏时总是听同学或者姐姐指挥，而象棋却能让我像一个大将军似的把车马炮随意指挥来指挥去，立刻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乐趣。正是这种乐趣使我和象棋结下了不解之缘。”
没过几个星期，姐姐就不是胡荣华的对手了。他开始在学校里找同学下，接着又找里弄里的伙伴下。等到他们都不是对手了，胡荣华又开始找叔叔伯伯下。一位爱下棋的邻居叔叔成了胡荣华棋艺进步的活见证。他开始让胡荣华车马炮还能赢，后来逐渐让子越来越少，最后直至让先。大约经过两年的时间，一天傍晚，这位叔叔和胡荣华下了几盘棋后非常郑重其事地说：“你的棋让先让不动了，以后应该平下了。”
母亲反对
由于胡荣华的聪慧和入迷，他的棋艺进步较快，10岁时，已经成了小学里的“棋大王”。
在学校和家里之间，有一个象棋摊。胡荣华有了点棋力后，放学回家经常在棋摊上看大人下棋。那时的棋摊下一盘棋由输的人付两分钱，所以作为孩子的胡荣华当然只能站着当“观众”。一天，摊主对胡荣华说：“小孩，你怎么光看不下呢？”胡荣华老实说：“我没钱。”那天正好棋摊生意清淡，摊主便说：“你在这里下棋，输了不要你付钱。”小荣华便高高兴兴地坐了下来。不一会儿，一个大人来下棋，摊主便介绍说：“你和这位小孩下几盘吧。”大人见无别的对手，便漫不经心地和胡荣华下了起来，结果连输 4盘，这时围观的人开始多了起来，接连有好几个人轮流上场，结果在一个多小时里，胡荣华共胜了 12盘棋。自此胡荣华便成了棋摊的常客，他的对手也越来越强，甚至还有别区“慕名”而来挑战的棋手。
这时，新的矛盾产生了。原先总是笑嘻嘻看着胡荣华和姐姐、和父亲下棋的母亲却开始坚决反对胡荣华下棋，有好几次都把他的象棋丢到炉子里烧掉。母亲坚决反对胡荣华下棋的理由有两条：一是在棋摊上下棋，经常很晚回家。二是下完棋后，胡荣华经常独自一人坐着在想下过的棋，有时吃饭，嘴里含着饭也在想棋，母亲怕他“入魔”，于是便采取了焚棋的措施。经过几次烧了买、买了烧的反复，更因为没有因下棋而耽误学校的功课，再加上父亲的支持，几个月后，母亲终于让步，不再反对胡荣华下棋了。
难忘鼓励
1957年暑假，胡荣华第一次参加上海市中小学生象棋比赛，当时有一些很有名气的“六龄童”、“十龄童”都来参赛。最后结果胡荣华以不败成绩夺得了冠军，得到的奖品是一面三角锦旗和一副象棋。用现在的眼光看，奖品当然是微不足道的，但对于第一次参加正式比赛，又第一次获奖的胡荣华来说，却感到十分珍贵。
有了冠军的头衔，有人介绍胡荣华到城隍庙得意楼茶室下棋。当时在得意楼象棋表演的程序是先由两位名手对弈表演，然后由胡荣华这样的“小不点”与观众交战作为余兴节目。
一次，两位高手表演后，12岁的胡荣华正在台上等待观众前来挑战，这时不知谁叫了一声：“请台上高手和胡荣华下一盘！”当时突来的情况使茶室内雅雀无声。当时在台下观战的上海前六名好手陈昌荣老先生笑容满面地坐在胡荣华对面说：“我来陪你下一盘。”并鼓励说：“没关系，心定一点下好了。”胡荣华紧张的心情立刻放松下来。经过一小时的交锋，胡荣华竟意外地胜了这局棋。当时陈昌荣老先生不但没有因输给“娃娃”而感到丢脸，反而慈祥地微笑着说：“小鬼，下得不错。”
在采访时，胡荣华回忆这一段往事仍显得很动情。他说直到现在仍能清晰地记得当时陈老先生的笑容以及当时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刻。胡荣华还说，象棋老前辈短短的一句“你下得不错”的鼓励话对胡荣华当时内心的震撼和鞭策，是无法用言词表述的，而且对胡荣华以后的棋艺生涯有着不可估量的推动作用。
名师指点
“名师出高徒”，这是一切技艺工作总结出的一条很有普遍意义的规律。同样，胡荣华的成才也离不开众多象棋先辈的呵护和指点。
上海业余高手徐大庆曾在胡荣华少年时代悉心带过他，并介绍胡荣华和当时的名家何顺安、徐天利、惠颂祥、李义庭等进行实战辅导。这些名师的精湛棋艺，都使胡荣华的棋艺不断上升到一个新的天地。
1959年 1月，14岁的胡荣华被吸收到上海象棋集训队集训。当时队里有何顺安、徐天利、屠景明等老师。在刚开始的 3个月里，内部集训的成绩胡荣华是下一盘输一盘，墙上的成绩表上一路是零。终于有一天，胡荣华和何顺安老师对弈和了一盘，何顺安惊喜地说：“小鬼，不简单呀。”大家也高兴地开玩笑地说：“这一分就像一根棒头把前面的冰糖葫芦都串起来了。”
首次登基
1960年 10月底在北京进行的全国象棋锦标赛是胡荣华棋艺生涯中第一个耀眼的闪亮点。由于赛前约 4个月一次五省象棋邀请赛上，胡荣华曾爆冷门获得冠军，因此胡荣华自己心里的目标是这次要打进全国前六名。
前四轮胡荣华气势如虹。第一轮战胜有“东北虎”之称的骁将孟立国，第二轮弈和 1958年全国冠军李义庭、第三轮与象坛最负盛名的广东杨官对弈，胡荣华后走以“左炮封车”应对杨官的“当头炮”布阵。弈至第八回合，杨官一步马跃河口暗伏踩中卒和进兵捉炮两步凶着。当时胡荣华沉思足足 20分钟，决然采取“一炮换三兵”的大胆战术，最后赢得了胜利。
但胡荣华第五轮败于名将王嘉良的手下，以后表现平平，以至《北京晚报》在最后一轮激战前的预测中认为上海朱剑秋 13分夺冠希望最大，广东杨官和上海何顺安、湖北李义庭同积 12分希望居次，而根本没有想到 15岁的上海小将胡荣华也有夺冠的希望。最后，胡荣华、何顺安、杨官同积 14分，胡荣华以小分占优勇居榜首。他也在中国的象棋史上首次写下了 15岁夺冠的光辉一笔。
在颁奖会上，陈毅副总理为优胜者颁奖。当他弯着腰把金光闪闪的奖章挂到胡荣华脖子上时，惊喜地对胡荣华问：“你叫胡荣华？15岁？”胡荣华激动得连连点头。陈毅副总理高兴地说：“好哇，娃娃赶上来
了。英雄出少年嘛。”
十连霸伟业
在 1960年至 1979年的 20年间，由于“文革”的冲击，其间全国象棋赛只举办了十届。而胡荣华自 15岁夺冠以后，竟再接再厉，包揽了十届比赛的所有冠军，这二十年在象坛称霸的历史应该说今后将很难有人企及。
象棋宿将徐天利在评论胡荣华的棋艺时说：“如果说胡荣华 1964年前在棋艺上还只是全面吸收和继承前辈宝贵经验的话，那么自 1964年后，胡荣华就以他深厚的功力和独具慧眼的创新对象棋的理论和战术进行了全面的战略性改革。他在布局中无数前无古人的创新总在实践中卓有成效，一次次成为棋坛众多高手接受和学习的高潮。可以说，胡荣华的‘天才’极大地丰富和深化了当代象棋的宝库，也为象棋艺术更上一个台阶作出了别人无法企及的贡献。”当时胡荣华在棋艺上高人一筹的明证之一便是 1974年全国比赛他和辽宁孟立国的一局。面对对手的进攻，胡荣华后走采取以退为进、诱敌深入的战术，结果将深入己地的对手子力分化隔断、逐个攻击。在前面 24个回合中，胡荣华没有一个子力过河，而第 25个回合胡荣华的铁马刚一跃过河，孟立国即推枰认输。局后专家评论胡荣华的看法是：“运子天成，如行云流水，不战屈人，显王者本色。”
重铸辉煌
1980年的全国象棋比赛胡荣华梦断四川洛山，象棋后起之秀柳大华中止了胡荣华的连霸记录。继 1985年胡荣华第十二次夺冠之后，在长长的 12年间，虽有好几次冠军与胡荣华擦肩而过。但在年轻棋手吕钦和许银川的冲击下，胡荣华这颗巨星似乎有些沉落了。甚至有一年的全国比赛胡荣华名列第六，一位记者报了前五名的棋手后请同行猜第六名是谁，那位同行竟连报了八个名字里也没有想到胡荣华。
1997年全国比赛胡荣华东山再起，重夺阔别十二年之久的桂冠，2000年的全国比赛，胡荣华再以十一轮七胜三和一负的罕见高分再夺冠军，重铸 55岁“不死鸟”的神话。
一位上海象棋队员介绍说，胡荣华之所以能够面对一大帮年轻棋手而重铸辉煌，主要原因在于胡荣华的象棋境界还在众人之上，因此一旦比赛中状态良好，他仍能表现出昔日全盛时期的高水准。在 2000年全国比赛中胡荣华与东北苗云鹏一役，弈至中盘胡荣华车双炮一过河卒对苗的车马炮三卒。当时观战的吕钦、许银川等一致认为胡荣华少卒而且兵种劣势，应该赶紧将过河卒兑掉苗云鹏的兵局求和棋。但胡荣华却不兑而进卒。当时大家包括对手苗云鹏都以为“老胡”又犯糊涂了。而实际上胡荣华心明如镜。局后胡荣华说：“粗看这局棋似乎对手多兵而且兵种优势，但实际上由于对手的马不易过河，因此完全是双方均势的形势。我不兑兵故意让对手觉得有机可乘，这才有可能让对手急于求成而露出破绽。”事实正如胡荣华预料的那样，苗云鹏因疏于防守而最后落败。
与象棋的缘份
胡荣华 15岁夺得全国冠军，是象棋史上最年少的冠军。胡荣华 55岁夺得冠军，是象棋史上最年长的冠军。胡荣华比赛四十年间获得十四次冠军，数目正好和年间反个个儿。胡荣华 20年间的“十连霸”，目前棋坛无人能够企及。上海体育局局长金国祥在为胡荣华庆功的会上说：“胡荣华因为象棋而名满天下、象棋因胡荣华而更显精彩。我们祝愿胡荣华在新世纪的象坛再抹上浓浓的几笔。”